王子云 - 徐州书画网

王子云

作者介绍

从王子云的《中国最近艺术界略志》手稿

看其年轻时代的文化追寻

朱天杰

  虽然在上世纪80 年代中期，在广州美术学院与王子云有过一段难忘的接触，也知道他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
地位，尤其在中国美术考古学方面的杰出贡献。但对他的全面了解却是近几年的事。
有些文化现象很让人玩味，比如，有些人生前热闹，死后却寂寞。王子云是生前默默无闻，身后才得以殊荣。
这样的人生变异，发生在一个文化“符号化”的社会，文化学者的卓尔不群，足可以让希望寻找文化人世纪心路者
为之徜徉，也为之发凡究柢。
前几天，王子云的长子王华给我们提供了其父83 年前写的一篇手稿：《中国最近艺术界略志》，该手稿只有
巴掌大小，共13 页，其中12 页为“1925 年1 月记于北京”的文字，首页则是1984 年附加的，西安美术学院稿纸，
是写给王华的文字。因时间久远，文稿已经泛黄，但字迹却清晰可见。
这篇记事文稿在王子云的《八十九岁自述》、《奋斗的历程》等自传性文字中都没有提到。王华说：“1966
年2 月我父亲在下放农村接受社教锻炼前，在整理书报中偶然发现并保存下来的，这在手稿第一页都有记录”。的确，
在手稿的第一页有这样一段非常有意味的话：“这是四十多年以前个人记事的残篇，从中可以看出当时的兴趣所在，
虽然文字极其幼稚可笑，但仍能表达出心意来，在后来的长时期中，这种心情并无什么改变，只是从今天来说，这
种个人主义思想意识，应该受到严格的批判了。”写这篇文字时，王子云尚在北京，那个年代的北京美术界，虽然
算不上繁荣，但有时却会波澜微起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，年轻的美术爱好者王子云，发表对美术界的一些看法和建议，
并对活跃在当时美术界的人物做了简单的评述。我们完全可以想到，在变动的文化环境里，随着时间的允许激活着
记忆，也因为当时的禁忌而封闭着记忆。所以，上世纪60 年代，王子云又在第一页中做了那样的补记，其目的应
该是安全地保存这篇文稿。
1984 年9 月，已经87 岁的王子云将这篇手稿寄给王华，希望王华在为自己代写“自述”时参考。由此我认为，
王子云自称“记事的残篇”的这份手稿，并不仅仅是他行为和心理的简单记录，而是一个有抱负，有理想的青年人
对于那个时代文化的剖析；同时也是王子云对那个时代的重要记忆。
王子云本来是一个画家，以后成为雕塑家，成为学者。这样的变化，其实也是中国现代社会的演变所致，这样
的线索也构成他一生的丰富。
王子云最初的文化经历是庆幸的，他离开家乡是为圆一个画家梦。他到北京之后很快进入中国现代美术之渊薮。
王子云手稿中提到的北京美术学校，是中国现代公办美术教育的第一家。留法的李毅士、留英的吴新吾，还有留日
的王悦之都是王子云崇敬的老师。当时的知识分子普遍具有社会责任，接受的是“为人生”的艺术思想，乐意提携
后学，济困扶贫，王子云从他们身上不光学习艺术，还学会如何做人。在和文化学者陈垣、马廉的交往中，又使得
王子云在北京文化圈里有了一些“人脉”。《中国最近艺术界略志》所写的那些内容，就是那几年王子云对北京社
会及美术界率直的文化判断。
  当时的北京，刚刚发生了五四运动，这个时代的青年人，反对封建专制，追求个性解放的思想烙印特别鲜明。
那时，正值王权崩解，腐朽的政府不具支配转型社会的能力，所以，青年人不满现状。王子云对政治本来不感兴趣，
他来北京是为了学习艺术，他追求的是自由开拓与创造精神，反对陈腐守旧的东西。这个过程离不开个人与社会，
主体与客体的互动，其中有参与，有投入，有热情，也有冲突。越有思想天赋越高，越容易受到伤害。
从《中国最近艺术界略志》后面的一段文字可以看到，因北京美术学校校长郑锦在处理校务的具体问题和学生
发生了冲突，王子云离开学校。但以美术学校老师为主要成员的“阿博罗”学会，却吸收王子云参加，并让他做了
负责日常事物的“干事”。“阿博罗”学会是北京的第一个新美术团体，1922 年秋天成立。第二年春天，便举办
了会员作品展，到暑假期间，又在师范大学举办美术讲习班，招收北京的中小学美术老师和业余美术爱好者，向其
讲授新美术知识。隔一年后，学会又举办了第二届美术作品展和暑假美术讲习班，在北京产生很大影响。王子云作
为学会干事，一切活动的策划和组织实施，包括参加活动的人员接待、宣传都由他去做。每次他都出色完成任务，
得到许多老师赏识。
“阿博罗”学会的发起人，李毅士、吴新吾为郑锦所不容，两人于1924 年暑期被郑锦辞退后，便前往上海谋职。
此时王子云已经是平民中学教师，主要精力放在学校，北京的“阿博罗”学会因为没有了主将，也渐渐式微。
1926 年王子云去了南京。1928 年受林风眠之邀，王子云又去了杭州，进入西湖艺术院。1930 年他选择出国留学，
这都是以后的事了。
  王华介绍这篇手稿时，把他父亲的人生履迹和学术经历分为三个阶段：第一阶段，在抗日战争爆发以前，除手
稿上所记述的他从事的一系列美术活动以外，那时他画了很多画，其中包括1934 年被载入巴黎出版的《现代美术
家辞典》的《杭州之雨》。1930 年王子云到法国学习雕塑，后来又到英国、意大利、希腊等国考察建筑和古迹。这
些经历为他日后回国从事美术考古奠定了基础。1938 年王子云返回国内，之后，在他的倡导和呼吁下，国民政府教
育部组建了由王子云任团长的“教育部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”，在王子云的率领下，考察团开赴西北，辗转川、陕、豫、
甘、青五省，历时五年，行程十万公里，收集抢救了大量的艺术文物资料，并相继在兰州、西安、重庆举办大型展
览。2005 年，广东美术馆专门策划举办了“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六十周年”专题展览，影响巨大。这是第二个阶段。
第三个阶段就是新中国成立以后，他在西安美院，一方面教学，一方面写作。其实他的写作计划庞大得很。90 岁的
年纪，还要撰写欧洲雕塑史等许多东西。最终，因为年龄和各方面条件的限制，这些都没有完成。王华说：“我最
佩服父亲的一点就是他的精神，不屈不挠，他的毅力，他一辈子没有享受什么，他这一生一直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。
那时候，他只能用手这么写，多困难啊! 百十万字的著作，现在已经出版的就有十几部，多困难啊!”今年88 岁的
王华，提起父亲这样一种精神仍然感慨不已。
作为中国现代美术的先驱和全程参与者，王子云完全可以成为中国一流的油画家或雕塑家，但时代的变迁让他
失去了这样的机会，但有一失便有一得，王子云最终成为中国美术考古学派的开创者。
  我记不清是谁说过，一个学者是普通还是伟大，实际上在他下笔之前已成定数。这个决定因素就是他的精神素
质，在现代美术界学者中，也许只有王子云这样为数不多的人具备这样的精神素质。时下，艺术界出现浮躁和热闹
的现象，我更是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这位世纪老人，他敢以性情之真直面艰难，临死一刻依然奋斗不息。他的人
生经历和学术经历，确实有很多可以寻绎的幽微。
（原文载于《书画名家》杂志2008 年第4 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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